喃喃自語

中國時報 2007.08.03　

劉尚昀

在中國終於投了贊成票之後，聯合國於一日通過一七六九號決議，授權聯合國與非洲聯盟合組部隊，至非洲蘇丹西部達富爾地區執行維和行動。聯合國針對達富爾問題的處理延滯四年多，主要乃常任理事國中國多次杯葛，致使此地區估計已有二十餘萬人喪生，也使達富爾成為世界焦點，中國在達富爾議題上的角色也備受關注。

達富爾危機在二○○三年爆發，在當地的部落居民不滿以阿拉伯裔為主的中央政府，起而抗爭，蘇丹領導人則任由親政府民兵以燒殺掠奪的方式強力鎮壓，部落居民死傷慘烈，一百多萬人更是流離失所。而聯合國數度想介入維和，都在中國反對下無法執行，讓這場災難繼續蔓延。然而，做為國際社會崛起的大國，中國面臨的壓力越來越大，特別在奧運會舉辦前夕，甚至傳出要因而杯葛奧運的聲音，這次投下贊同票也未嘗不是如此大環境下的決定。

檢視過去中國在聯合國對於人權議題杯葛的回應態度，始終保持「國家主權」優先，再保障「普世人權」的立場。此次得以順利妥協通過決議，乃雙方各退一步，基本上仍對稱蘇丹國家主權，聯合國部隊只有能採取「被動監視」，主要武裝行動由非洲聯盟聯軍執行。

聯合國於一九四二年宣布的憲章，其中提及普世人權概念：「為避免後世再遭人類兩次大戰之慘不堪言，重申基本人權價值，授權聯合國主動介入世界違反人權案件」，過去決議過程往往面對「國家主權」與「普世人權」兩者爭議，聯合國憲章認定採行人權優先主權之論點。只需安理會程序通過決議案，決議對象國的主權亦即讓渡給聯合國，由聯合國集體行動制裁該迫害人權國。

但是在實際國際外交運作上，往往必須與現實妥協。中國由於在近代飽受列強侵略與喪失民族國格之記憶，致使今日對於外國政治軍事介入國家主權甚為敏感。此外，中國反對介入他國主權，也是為新疆、西藏、台灣問題以及境內人權問題先預留國家主權優先立場。

在過去中國不但在聯合國人權委員會上，多次成功杯葛對中國之人權制裁案件，此外在九○年代，中國對聯合國制裁哈珊侵略科威特的決議，以及對於決議派維和部隊到索馬利亞、波士尼亞、海地、盧安達與蘇丹，中國不是棄權就是投反對票。即使二○○六年聯合國安理會秘書長安南改組成效不彰之人權理事會，中國仍為新理事會成員，體制內仍擁有相當的影響力，改制後仍於今年年初成功抵制聯合國對於緬甸的制裁提案。

由於人權案件往往落入人權與主權兩者爭議，因此美國於九○年代末，另闢途徑發展出框架外的「新干涉主義」，宣告美國作為冷戰後的超級強權，一九九九年美國與北約未經聯合國同意轟炸南斯拉夫，二○○二年罔顧聯合國程序，執意攻佔伊拉克。然而攻伊後並無發現其指控的毀滅性武器，之後布希再改口任務目的在於推翻迫害人權的哈珊政府，但其後爆發多起虐囚醜聞，軍事託管時間更被指控企圖控制中東石油的陰謀，讓美國所代表的正義之師與國際警察偽善面目日漸被國際社會看清。美國體制外私自的軍事制裁，更被詬病為干涉國家主權且違反人權的介入。

聯合國體制內理事國可杯葛安理會決議案，人權案件處理往往曠日廢時，造成更大傷害。體制外美國獨斷的軍事行為也欠缺國際組織參與協調，落入另一種暴力的介入。此兩種國際人權救援途徑在國際外交操作，聯合國理事國對於國家本身利益的考量常多於人權議題。世界強權往往將國家利益與戰略考量高於如草芥的人命，將人權議題當作維護自身利益的假議題。

蘇丹達富爾決議案中國終於在各方壓力下同意通過，那其他緬甸、伊朗等國人權提案在聯合國擱置已久，延滯一日就多喪失多少生命，如此情形何其悲愴。除了達富爾，中國對人權的考題，舉世都還在看。

（作者為教育工作者，曾任ＮＧＯ志工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