喃喃自語

轉錄自 http://www.facebook.com/benray.jai/posts/467409000005522

姐姐和弟弟，爸爸好想和你們分享一些想法：
　　自從姐姐去讀大學後，我們家不但垃圾減少一半、電費和水費都省很大，可以當全國節能減碳示範家庭。但是，少了些呱噪，加上弟弟升上高二成為典型的宅男，家裡冷清了許多，好懷念過去大家搶著講話的日子。

　　姐姐推荐我們看「中國好聲音」，結果老爸老媽每集都看，比你們還認真。最近的「我是歌手」，當然也成為爸爸媽媽討論的話題。但是，我們想得最多的，還是你們長大了，即將面對未來的競爭，而這是爸爸媽媽想幫你們卻無能為力的地方。

　　爸爸剛從北京開會回來，每次去大陸，看著快速變化，都有很深感觸。加上這兩年與許多陸生交往，他們年紀與你們差不多，但競爭性很強、做事積極，想著你們的未來，也想和你們分享一些想法。許多人擔心台灣年輕草莓族，未來無法與大陸13億人競爭，也擔心台灣競爭力愈來愈不足，將來怎麼生存？更多人對大陸的崛起，有著莫名的恐懼，甚至心理的排斥，我想，這些也會是你們這一代年輕人的憂慮。

　　爸爸在姐姐現在年紀時，羅大佑在「鹿港小鎮」中唱著「台北不是我的家，我的家鄉沒有霓虹燈」，那種鄉愁和純樸，一直深深感動爸爸和媽媽。但是，如果羅大佑一直留在鹿港小鎮，他就不是羅大佑了。甚至，羅大佑如果一直留在台北而不到香港發展，他的格局也無法再度擴張。最近，羅大佑參與湖南衛視「中國最強音」的製作，再次展現新的格局。鹿港小鎮是羅大佑永遠的家鄉和創作源頭，但不會是他成長的氛圍，他需要更大格局及氣度，才能展現才情。如果王建民留在台灣打職棒，可能比較舒適，但不會是今天的王建民；想像那天從姐姐面走過去的李安，如果留在台灣拍片而沒有好幾年在紐約失業，李安也不會是李安了。這與愛不愛台灣沒有關係，也與有沒鄉土根氣沒有關係，而是自我成就和格局的選擇。

爸爸當年讀法國年鑑學派史學大師布勞岱關於資本主義的討論，有句話印象深刻：「熱內亞一覺醒來，發現自己已經成為世界的中心。」是的，幾年不見，北京與上海已經成為世界的中心，而台北、台中，以及你們成長的嘉義小鎮，早已邊緣化，不再成為經濟和文化的重心。從中國好聲音、我是歌手製作費用就可以比較台灣和大陸目前的差異。你們會不會擔心未來怎麼辦呢?

形勢比人強，當年候孝賢《悲情城市》得獎大片，製作費用2400萬台幣(如果沒記錯)，還比不上美國電視劇一集的製作費用，這就是差別所在。給候孝賢同樣的經費和條件，絕對比美國導演拍出更有水準的電影，但在資本主義格局中，我們就只能拍小品。想像將費用縮小到只剩1%，李安可不可能拍出少年Pi的奇幻世界？同樣的道理，台灣藝人如果不登陸，觀眾和市場都限縮在很小的格局中。台灣只有2300萬人，想像如果台灣只有一個電視台，市場規模再大五倍，又行銷到數十倍使用同樣語言的環境，當然可以有大成本製作，規模自然不一樣了。

姐姐介紹爸爸媽媽聽薄切利的音樂，他最近要到台南演唱。想像世界一流的歌劇或音樂家到台灣能演幾場？可能台北、高雄各一場，了不起台中加演一場；林懷民如果不是嘉義人，雲門怎麼可能在民雄演藝廳演出？但是，如果在紐約百老匯，規模就不一樣了。我看柏恩斯坦自己描述，光是他指揮「西城故事」就演出兩千多場，更不要說像國王與我、貓、歌劇魅影等著名歌劇了，一演就是十幾年，規模就是全世界。這就是紐約、世界的中心，資本主義的中心，格局也不一樣。
但是，紐約不只是美國人的紐約，它更是世界的紐約。華爾街、百老匯是租借給世界的紐約，恰巧位在美國，它是猶太人的華爾街、歐洲文化精英的百老匯、所有資金和人材匯聚的地方。所以，一流人材都要到世界的中心，資本主義的中心。同樣的，大前研一許多年前就指出「中國，出租中」，北京和上海一覺醒來，發現自己已經成為世界的中心，但它們不只是中國的中心，更是出租給全球的中心，資金和人材都往大陸傾斜。

台灣是不是已經邊緣化？是不是所有人都要到大陸才能發展？這倒也未必。看看中國好聲音中的庾澄慶，當劉歡稱讚「這首一樣的月光，你帶給我們看到不一樣的月光」時，台灣過去幾十年走的路和境界，都已顯現在舉手投足之間。華人的音樂世界大半掌握在台灣人手中，想像如果把台灣歌曲和台灣歌手拿掉，「我是歌手」還會這麼吸引人嗎？中國，出租中，重點在台灣人要不要去，想要才能得到。有人以陰謀論批評中國好聲音和我是歌手，在冠軍決賽中唱愛國歌曲及找演員助陣就能得冠軍，未來低貶了音樂的神聖性，我倒不這麼看這件事。姐姐想讀行銷，這就是行銷，認識到觀眾和評審的特性，選取最佳策略在逆境中求勝，不就是成功範例？這當然不是告訴你們實力不重要，只要花巧就好了。吳莫愁、林志炫、楊宗緯的實力沒話說，長遠來講就是他們的潛力和持續動力，時間可以證明一切。但是，不同階段欣賞角度及品味有所不同，這也是事實，在不同環境中，永遠不能只從自己觀點看問。學習接受不同價值、享受多元價值，人生會更為充實。

當年，台灣商人到全球各地打拚，語言不通、文化隔漠、又受到歧視，忍辱負重，走出一條路。如今，中國大陸崛起，處處充滿機會，台灣人比起其他國家，有著語言上的優勢、文化上的優勢，以及心理上的優勢，更重要的是，對大陸未來可能發展的預測，在台灣經驗基礎下，比起其他人都要來得更為準確。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，雖然有挑戰，但怎麼不珍惜？

有了這麼好的機會，要怎麼把握？爸爸媽媽沒辦法幫你們，但是，可以提供過來人經驗供你們參考。首先，你們要掌握語言能力並具有國際移動力，包括英文、中文及口語表達能力，以及適應不同社會的意願。猶太人過去幾世紀在世界各地的語言優勢以及流亡心態，讓他們能在紐約、好萊塢、倫敦金融城、巴黎等地具足優勢。目前在華人世界中，你們第一次有了主場優勢，但千萬記得，英文仍是世界語言，如果你們能同時掌握中文及英文的優勢，世界是屬於你們的。

其次，台灣過去自由且自在的生活環境，讓你們有更寬濶的心胸及視野，面對成長與學習，請你們保持快樂而積極的態度，讓你們在競爭中仍不失赤子之心。要相信這些年台灣已經發展出一些軟實力，是對你們未來工作及競爭，都具有實質影響力的條件，這是品味和氣質，需要時間醞釀才能體會的。

最後，競爭心雖然很重要，但團隊合作更重要。現在的世界，很少有單打獨鬥就能成功的事業，都需要共同合作。我在你們身上，看到願意與別人合作的態度，以及謙和助人精神，那是組成團隊需要的氣質，少了這些，即使個人能力很強，未來也不一定能做大事。

其實，什麼是大事呢？不過就是認真把每件事做好罷了。爸爸媽媽這麼多年，不過就是認真的把該做的事做好。我們沒能給你們什麼，但是，爸爸媽媽希望這麼多年生活在一起，你們能感受、體會爸爸媽媽的為人態度、處世原則，這是我們唯一能留給你們的。

這麼說不是要你們一定要離開台灣，年輕人需要歷練，需要到世界各地開展視野、體驗生活、追求理想。但是，不管你們到那裡，台灣還是你們的根，嘉義鄉下永遠有你們的房間等著你們回來。

好像當時姐姐才剛出生，怎麼弟弟就比爸爸還高了。你們是台灣少數純正的「ㄓㄞˊ男和ㄓㄞˊ女」，但是，爸爸媽媽希望你們不會只是「宅男和宅女」，大膽走出去，這個世界是屬於你們的。離開爸爸媽媽，走出屬於你們的路，是你們迎接夢想的時候了，祝福你們！

--愛你們的爸爸媽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