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不是一般的武俠片。

講到武俠,郭靖喬峰俠之大者的形象自然浮現。但是在武俠這齣戲中,找不到這樣的身影。回頭想,講到兄弟,小說中一見如故就能肝膽相照,真實生活中又有多少?投名狀講的也是兄弟結義,但找不到喬峰段譽的推心置腹。

實際一點吧,不是每個人都能活在小說中,那只是萬中選一的例子,每個人都是平凡人,過自己平凡安穩的生活罷了。

難道這部片片名取錯了嗎?一個想要退隱與過去斷絕的惡煞,一個執法固執要緝拿壞人歸案的補快,這兩個角色形象早在其他電影裡面都有了,除了打鬥以外,到底跟武俠有什麼關係?

我想,小人物心中細碎的善惡取捨,立場心態的改變,對照起大俠救國救民的驚濤駭浪,更饒富「俠」的趣味。

徐百九因為自己過往的經驗,除了法與物質,什麼都不相信。自己的岳父因為賣假藥(但沒有害死人)向自己下跪求情,因為自己的不領情而自殺,雖然遺憾,但非常堅持自己是對的。但是一個自己覺得不可能改變的唐龍,卻願意相信他說他不回來而不殺他,這完全是因為小玉告訴過他這補快是個好人,而唐龍相信小玉。

於是第一回,徐百九把法擺在一邊,選擇相信「壞人」,幫助「壞人」裝死試著逃過一劫。

要能相信人,是困難的。要改變自己的習慣,更是困難。徐百九改變了「不相信其他人會改變」這件事情。而唐龍在殺光屠夫家後決定沉澱退隱,改變自己過去暴力凡事打殺解決的脾性,做個溫吞的工人,卻因為不忍看到村內人受到威脅,在抱頭苦惱抉擇後,甘冒著被追查曝光的風險出手相救。這是一個改變。當地煞兄弟/父親出現的時候,唐龍決心斷臂,放棄過去二十年的家,要徹底變成劉金喜,守護自己十年來建立的家庭。這是另一個更大的改變。

這兩個人,和自己的人性、過去生活的弱點對抗,徹底改變且願意為別人犧牲付出代價,的確是「俠」的境界。

陳可辛的武俠世界,或許就和他處理兄弟世界的情誼一樣,以冷眼實際且懷疑的態度待之陳述之。無論是西部的牛仔故事,或是中國傳統的武俠小說,一直以來所接受的,只有明顯的大英雄才是俠。武俠這部片中,原有的素材只是平淡的生活及嫉惡如仇的執法者,但隨著人與人間的互動(徐百九和劉金喜/徐百九和他老婆/劉金喜和阿玉/劉金喜和劉家莊的人/唐龍和教主),產生了兩個主角本質的改變。我們都很清楚,我們不可能成為那樣英雄式的大俠,因為太多的牽絆負擔,或說是藉口/理由而不去做一些事情或改變。但今天電影中兩個看似跟俠毫無干係的人物,卻有了俠的根本作為。

這是武俠嗎?或說,這是你我所熟知的武俠嗎?相對於外顯武功事業的大開大闔,小人物行為心態的轉變的確不夠強烈且容易被忽視。但是武俠,是做給大家看的,還是一種自身基本的心性修持?

 

應該要說:歡迎來到陳可辛的武俠世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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